有多少种觉悟叫迷悟
穆涛
菩提本无树,有什么呢?
佛学是进口的,是外来的精神。佛进入国门之前,儒学担纲着国人修身齐家治天下的责任。尤其是汉代,一门独大。佛学进国门之初,是奢侈品,被皇家御用,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。宋代儒学再度中兴,把佛学从宫廷中排挤到民间。佛门是伟大的,生命力极强,就此落地生根,禅宗便是佛学中国化的产物。外来的精神想中国化,如果不被老百姓广为接受并喜爱,是不太可能的事情。从这个角度讲,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还有一段踏实的路要走。
汉代治国养民的大义有“六指(旨)”,“天端,流物,得失,法诛,尊卑,谦义”。天端是顺自然,守天地大规律,德在天地,神明贤集,“木生火,火为夏,木为春,天之端”,“火由木生,为物皆本于春,《春秋》首书春,所以正天端也”。流物是世间百态,以及变幻无极的万物。“援天端,布流物,而贯通其理,则事变散其辞也”。“天端”和“流物”是总则,世道变数的奥秘之理隐于其中。“志得失之所丛生,而后差贵贱之所始也”,影从形起,响随声来。记载得失产生的缘由,可察晓尊卑贵贱差别之义,用今天的话讲,叫考察社会各阶层心理指数。“论罪源深浅定法诛”,法律是保障社会公正的,要有恒温,不可因时而宜,不可人为的从重从快。“载天下之贤方,表谦义之所在,则见复正焉耳”。推表贤良方正之士,彰显谦和礼义,人心则崇尚正道。六指是儒学大道理,汉代不是讲出来的,是做出来的。东汉末年的*锢之祸,是当年的文化大革命。年和年,*府两次镇压了几百位儒学大人物,读书人由此开始疏离*治,有了归隐田园心理,及至魏晋、唐之后,形成儒释道三足并存的中国文化局面。宋代的儒学,尽管再度被皇家器重,但已和汉代是两个天地了,汉儒在社会学范畴,宋儒升腾为理学,给自己留了退路,入了哲学的境地。
《曹源一滴水》是一本禅识录,有意味的是,里边有一辑是历代高僧大德专门回答“如何是道”的。恭录几则: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道远乎哉?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何不问己?”曰“自己云何是道?”师曰:“处处绿杨堪系马,家家有路通长安”。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妄想颠倒。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顶上八尺五。”曰:“此理如何?”师曰:“方圆七八寸。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只在目前。”曰:“为什么不见?”师曰:“瞎!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便咄!僧曰:“学人未晓。”师曰:“去!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太阳溢目,万里不挂片云。”曰:“如何得会?”师曰:“清清之水,游鱼自迷。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举起拳。僧曰:“学人不会。”师曰:“拳头也不识!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高高低低。”僧曰:“如何是道中人?”师曰:“脚瘦草鞋宽。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拍手笑清风。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头上脚下。”曰:“如何是道中人?”师曰:“一任东西。”
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砖头瓦子。”曰:“意旨如何?”师曰:“苦。”
“华夏、中国、中华”名称的由来
华夏、中国、中华,这三个名称是有来头的,也是历史沉淀形成的。
我们的大历史,自夏代才清晰一些,在夏之前,因无史载,基本上是缥缥缈缈的传说和臆想。夏代先人的生活方式开始定居下来,以农耕和城居为主。当时的社会生活就是两件大事,农业生产和筑城而居。农耕,水是重要的,上古时候河流众多,水旱的情况几乎没有,主要是防洪抗涝,夏代重视水利,大禹治水的故事一直流布至今。
筑城而居始自夏代,开启了古代城邦的雏形。史载有“鲧作城郭”“禹都阳城”。阳城不是地名,指在山南或水北筑城。城中之地称为“国”,住在城中的人即为“中国人”或“中国民”,简称“国人”。《说文》是这样存义的:“夏,中国之人也。”这时期的“中国”意为“国中”,用以区别游牧民族。
西周分封建国,最多时分封了八百多个诸侯小国家,这些小国总称为“诸夏”。“戎狄豺狼,不可厌也;诸夏亲昵,不可弃也”(《左传》)。周王东迁洛邑(洛阳)后,王室的权威下挫,诸侯国之间频繁兼并,列强国家出现,个别诸侯国做大做强,支流漫过主流。这一时期的“夏”限指中原地区,“居楚则楚,居越则越,居夏则夏”(《荀子》),此时,“华”字开始用于文字表述中,“推衍出一个‘华’字来,按华字古音敷,夏字古音虎,其音相近,增用一个字有加重语气的作用。二字可单用,亦可以合用,夏和华二字互举为文,与裔和夷二字互举为文相同”(王树民)。《左传》里的记载有“裔不谋夏,夷不乱华”,“楚失华夏,则析公之为也”,“今而始大,比于诸华”,“诸华必叛”,“获戎失华,无乃不可乎”,“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”。华夏两字并称,在春秋时期就有了,但使用之初,是指中原一带,或有中原地区生活方式的地方。
春秋之前,涵盖我们国家地理全范围的词并不固定,史载有“禹甸”“禹迹”“禹域”“天下”“四海”“九州”“九有”“九域”“九隅”等,这些词都有些含糊,不够明确具体。
以“中国”为我国的通称,自汉代开始,“中于天地者为中国”(扬雄),“中国”一词的内涵也有分别,统一时期指全国疆域,分裂时期指中原地区。“中华”一词也在这一时期开始被使用,“中华”一词最早使用是用在天文方面,“东藩四星,南第一星曰上相,其北,东太阳门也。第二星曰次相,其北,中华东门也。第三星曰次将,其北,东太阴门也。第四星曰上将,所谓四辅也。”(《天文经星·中宫》)以人世间的宫城比拟天宫的构造,东西两面各有三个门,中间之门以“中华”命名,在“中国”与“华夏”两词中各取一字,两侧以太阳门、太阴门命名。后世的皇帝也有借“奉天意”之名以“中华门”命名宫名的。
华夏、中国、中华,如今指的是我国全境,这三个词,不仅是地理层面的,更深一层的价值在文化沉积方面。
《诗经》,是《春秋》的副产品。
“五经”的排列顺序,司马迁和班固有区别。《史记》是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易》《春秋》,《汉书》是《易》《书》《诗》《礼》《春秋》。两位史家,一位在西汉,一位在东汉,既代表着个人的学术观,也昭示着所在朝代的文化认同。
《诗经》被司马迁排在“五经”之首,班固在《汉书》里大量摘引,其中有多处是作为治史判断的佐证和依据。秦始皇当年的“焚书”,重点是收缴焚毁藏于民间的《诗经》《尚书》《春秋》。一部诗集,怎么会拥有如此巨大的社会重量?《诗经》是孔子编选的,他的编辑准绳是什么呢?
周代有一个文化制度,叫采风。采风的实质是民意调查,周朝君王为了洞察民情,为能听到真实具体的民间声音而开通的一条直抵社会基层的文路。采风也叫采诗,采集民间创作的诗歌,*策规定诸侯国每年要献诗。*府还设置采诗官。“故古有采诗之官,王者所以观民俗,知得失,自考正也。”(《汉书·艺文志》)“男年六十,女年五十无子者,官衣食之,使之民间求诗,乡移于邑,邑移于国,国以闻于天子。故王者不出牖户,尽知天下所苦,不下堂而知四方。”(《春秋公羊传注疏》)“官衣食之”,穿着官服,拿着官职俸禄,但不是官员,用今天的话讲,叫比照公务员。周代的采诗机构,类似今天的文联。
诗官采诗以“怨刺之诗”为主,一味歌功颂德,赞美各级*府和领导的,被视为诗里的下作,不被采信,也不允许贡献。这是《诗经》里为什么有那么多“讥时之作”的基础。我们今天的采风形式大于内容,是悖离了周代采风的初衷的。
“昔孔子受端门之命,制《春秋》之义,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记,得百二十国宝书,九月经立。”(《春秋公羊传注疏》)“端门”是国之正门,意指受周天子之命,子夏等十四个学生替孔老师搜集写作《春秋》的材料,得到个诸侯国的史料,史料的里边就包含着采风的诗歌作品。这些诗,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学作品,而是作为国史的一部分。孔子写完《春秋》,又着手编选了这部诗歌集,可以说,《诗经》是《春秋》的副产品。
“孔子成《春秋》而乱臣贼子惧。”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乱臣贼子所惧的是孔子的治史观。《春秋》笔法最大的亮点是记衰世,孔子写历史,不着眼于盛世,不粉饰太平,不做社会美容师,不把历史当作化妆品。“弑君三十六,亡国五十二”,一部《春秋》里,三十六位君主被杀,其中君不君,臣不臣的症结在哪里?五十二个诸侯亡其国,一个好端端的国家,是怎么走下坡路,及至灭亡的?把这些原由及原委记写下来,目的是警省后来人。中国人治史的老话叫“不知来,视诸往”。
《诗经》和《春秋》里边所包涵的东西,我们今天的文学写作和历史研究都欠缺得太多。承传中国文统,汲取典籍的智慧重要,汲取典籍之所以成为典籍的方法更重要。
“五经”,汉代的大众读物
“五经”成为汉代的普及读本,与“四书”是明清两朝的普及读本一个原理,因为科举和仕途的需要。中国古代的科举考试,不仅仅是国家人才的成长道路,还是穷门小户的希望之光和生活出路,底层人家的孩子,通过苦读书,就有出人头地的机会,还可能娶皇帝的女儿,全国考试第一名,当了状元,天上真的会掉下一个大馅饼,可以做驸马。今天中国大学里的读书空气是稀薄的,这怨不得学生,因为书读得多,即便做了研究生,也不能保证毕业后有稳定工作。偏远农村和下岗职工的孩子,进了大学门就着急考虑找工作的,都是孝顺孩子,知道父母辛苦的养育不容易。李克强总理强调“全民阅读”,这是读书人的好消息,但目前还没有实在的国家*策给予推动,靠“读书月”“读书节”这类虚花花的东西不可能营造出踏实的读书风气。
汉代还没有科举考试,是察举制,也就是推荐制。汉武帝时期的推荐标准是,“郡国县官有好文学,敬长上,肃*教,顺乡里,出入不悖,所闻,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。二千石谨察可者,常与计偕,诣太常,得受业如弟子。一岁皆辄课,能通一艺以上,补文学掌故缺;其高第可以为郎中,太常籍奏。即有秀才异等,辄以名闻。”推荐对象是“有好文学”,指读书出众的,在汉代,文学一词比今天含意厚实,有写作的一面,但更多指读书,且能从中读出学问的,*审标准是“敬长上,肃*教,顺乡里,出入不悖”。“所闻”,发现这样的人才后,“令相长丞”(县令、侯相、县长、县丞)要上报给“二千石”,“二千石”是郡守及诸王相这种级别的工资,“二千石”考察通过后,要带着考生,还有具体的推荐者进京,到太常处报到,太常是九卿之首,掌管国家礼仪、宗律、天地祭祀,还分管文化教育。入门太常后,经过一年的预科学习,“一岁皆辄课”,读通一经以上,(一艺指一经,汉代六艺指诗书礼易春秋,再加上乐经),“补文学掌故缺”,文学和掌故均是官职,也相当于学位。考得好的选为郎中,“太常籍奏”,指进入国管后备干部序列。“既有秀才异等,辄以名闻”,其中特别突出的,直接奏报皇上,告示天下。这是汉代选拔人才的机制,同时还有退出机制,“其不事学若下材,及不能通一艺,辄罢之,而请诸能称者。”连一本经都读不通的,劝退,再递补另选。汉代不说“博览群书”这样的浮夸话,讲究读通读透。汉武帝时期的文化建设,不玩儿虚的,不搞面子工程。“延文学儒者以百数,而公孙弘以治《春秋》为丞相封侯,天下学士靡然乡风矣。”公孙弘是汉武帝时的丞相,也是《春秋》研究的专家,还是人才选拔和退出机制的顶层设计人。
当年的干部*策,也鼓励低级别官吏读五经。具体办法是,“以治礼掌故,以文学礼义为官,迁留滞。请选择其秩比二百石以上,及吏百石通一经以上补左右内史、大行卒史。比百石以下补郡太守卒史。皆各二人,边郡一人。先用诵多者,不足,择掌故以补中二千石属,文学掌故补郡属备员,请著功令。”“迁留滞”,多年得不到提拔的,如果读经有成,给予升迁。“备员”,指进入干部梯队程序。在汉代,不读书的文官,基本上没有晋升的机会。
*府的这些*策出台后,当年的官场,读五经成为一时的风尚,“自以此来,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学之士矣”。在民间,“五经”成为显学,出现了一批卓有大成的经学专家。“凡《易》十三家,二百九十四篇”;“凡《书》九家,四百一十二篇”;“凡《诗》六家,四百十一六卷”;“凡《礼》十三家,五百五十五篇”;“凡《书》九家,四百一十二篇”;“凡《春秋》二十三家,九百四十八篇”(《汉书·艺文志》)。
汉代的文化生态不是一时之功,而是累朝积淀而成的。汉武帝在国家人才选拔主渠道外,还设置有更高层面的学术机构,设置博士官,相当于今天的科学院。博士官招研究生,“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,复其身”。博士弟子不是一般的研究生,要精通“五经”的。“复其身”是很高的待遇,一般官员都享受不到,终生免税赋。武帝之后,汉昭帝“增博士弟子员满百之”,汉宣帝“增倍之”,是二百人。汉元帝时增为一千人,而且“能通一经者皆复”,通一经,就可以终生免税赋。到了汉成帝时期,“增弟子员三千人”。读通一门经,就可以光耀门第,还可以终身免税赋,这对普通人家是多么具体的诱惑和鼓励。
班固对西汉文化生态是这么总结的,“自武帝立五经博士,开弟子员,设科射策,劝以官禄,讫于元始(汉平帝年号),百有余年,传业者寝盛,支叶蕃滋,一经说至百余万言,大师众至千余人,盖禄利之路然也。”从汉武帝到汉平帝,百余年形成的浓郁的文风和学风,在于“禄利之路然也”,是*府的禄和利起的实际功用。
长安城大移民
长安城是一座移民城市。
秦国时候,关中这片土地文化是薄弱的,奉行先**治,有点类似今天的朝鲜。秦始皇“焚书坑儒”之后,进一步恶化成文化沙漠,把周朝遗传的文化因子荡涤得干干净净。秦朝由前年到年,存世仅14年,一个时代,突出强调*事,而做为基础的文化和经济一无是处,注定是粗糙的。一把弓过于僵硬,会断的。
汉五年五月(前年),刘邦迁都长安。汉九年(前年),开始实施一项叫“强干弱枝”的首都移民计划,由六国向首都大移民。当年的长安,因为多年兵乱,人口荒疏,经济落后,秦地之外的六国相对比较发达。移民的动因是*治需要,旨在削弱六国势力,因此被称为“强干弱枝”。首批移民达十万人,这些人不是普通百姓,是齐国楚国的贵族,富豪和显要,“十一月,徙齐、楚大族昭氏、屈氏、景氏、怀氏、田氏五族及豪桀于关中,与利田、宅。”(《汉书·高帝纪》)十万人口在当年是大数字,刘邦的儿子汉惠帝刘盈筑长安城的时候,做过一次人口普查,城区总人口仅24万,“户八万八百,口二十四万六千二百”。(《汉书·地理志》)刘邦迁都长安后,并没有筑城。他一生劳碌,去世的前一年仍在奔波“剿余匪”。刘邦崩于汉十二年四月(前年),享寿62岁。关于长安城的修建,《史记》和《汉书》的记载不一致,分录之,“三年(汉惠帝),方筑长安城,四年就半,五年六年城就。诸侯来会,十月朝贺。”(《史记·吕太后本纪》)“元年,春正月,城长安。”(《汉书·惠帝纪》)刘盈一生羸弱,听命于母亲吕后,司马迁瞧不起他,《史记》不设惠帝本纪,设《吕太后本纪》。史官不把皇上看在眼里,这骨头真够硬的。
移民人口摆在城市什么位置,也彰显了刘邦的*治智慧。第一批十万人安置在长陵(刘邦陵园),在陵区一侧建筑长陵邑,以便约束管理。长陵邑是汉代的“开发区”,今天的开发区以经济为核心,汉代是国家维稳。咸阳的“五陵邑”,就是汉代的五个“开发区”,具体是长陵邑(刘邦陵),安陵邑(惠帝刘盈陵),阳陵邑(景帝刘启陵),茂陵邑(武帝刘彻陵),平陵邑(昭帝刘弗陵)。五陵邑是当年长安城北的五个卫星城,是高大上社区,引领着首都长安,乃至全国的生活风尚。也是强势特区,五陵邑的领导人,尤其是长陵邑领导,职级高半格,相当于副省级,一般的京官是不敢惹的。至西汉末年,茂陵邑人口为27万,“户六万一千八十七,口二十七万七千二百七十七”,长陵邑人口18万,“户五万五十七,口十七万九千四百六十九,”另外三个陵邑没有具体人口数字记载。
西汉累计七次大移民,从前年到汉元帝“永光四年冬十月”(前40年),年间移民总人口近40万,至西汉末年,移民后裔规模达百万,约占首都地区一半人口。
“强干弱枝”计划对国家维稳是成功的,同时优化了首善之地的人口结构,给长安打下了包容型城市的底子。
《春秋》笔法是具体的。
“昔孔子受端门之命,制《春秋》之义,使子夏等十四人,求周史记,得百二十国宝书,九月经立”。《公羊传解诂》里的这句话,交待了孔子作《春秋》的背景。端门即国之正门,孔子秉周天子之命,以诸侯国史料为基础撰成。今天的史家讲战国时期约为个国家,也来自这句话。称“约为个诸侯国”,是不敢肯定子夏等人有没有疏漏。
《春秋》一万八千言,以鲁国十二位君主为编年序,覆盖个诸侯国。董仲舒概括《春秋》的价值有两句话,“仲尼之作《春秋》也,上探天端,正王公之位,万民之所欲,下明得失,起贤才,以待后圣”,“理往事,正是非”。
《春秋》笔法有两个要点:
记衰世之事。今天的历史侧重写盛世,著辉煌。孔子记衰世,《春秋》之中,“弑君三十六,亡国五十二”。三十六位君王被杀,其中君不君,臣不臣的症结在哪里?五十二个国家亡其国,一个好端端的国家,是怎么走向下坡路,甚至灭亡的?我们中国以前的历史有两个功能,一是“以史制君”,“君史两立”,而且有硬性规定,当朝君王不能审看史官记录的历史。史是用来制约君王的,天子为一国之君,是老大,当朝没有人管得了。以史记之,把他说的话和做的事记录下来,留待后人点评。再就是启迪后来者,以古为鉴。在古人的认识里,史就是历史,是国家的经历。称史官为太史,太史的职责里没有社会化妆和宣传任务。到了唐朝,李世民改“史官”制度为“史馆”制度,“以史制君”调整为“以史鉴今”,历史不再由一位史官撰写,而是集体创作。领班大臣“总知其务”,重要的还有一点,“书成进御”,皇帝要知道历史是怎么落笔的。李世民是“皇帝不能做当朝历史读者”这一史书传统的终结者。
《春秋》记录“所见,所闻,所传闻”。“所见”,指孔子亲身经历的年代,“所闻”,听亲历者讲述的年代,“所传闻”,凭资料解读的年代,相当于今天说的当代,近代,古代。“于所见,微其辞;于所闻,痛其祸;于传闻,杀其恩”。“微其辞”,是委婉地提出批评。“痛其祸”是直言不讳,并且加入感情判断。“杀其恩”,因为年代久远了,用事实说话,不因感情用事。
中国旧的史书,给人开窍,也给人大的方向感。
穆涛∶《美文》杂志常务副主编,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,国务院特贴专家,西北大学特骋教授,博士研究生导师,中国作家协会散文专委会委员。出版著作十种,其中文化散文集《先前的风气》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和"中国好书"。
权作编后语
读穆涛
張小放
我和穆涛兄是多年的老朋友。
昨晚,我在家一边吃酒儿,一边拜读穆涛兄的文章《觉悟》。
我说:高家庄,马家河!高,实在是高。
山荆一边撩发一边笑。
这把年纪,忽然找到恋爱的感觉。
我有点醉鸟。
我给穆涛兄留言:“高僧只做平常语,好书读来但觉闲”,坦白说,读涛兄文章,是一种享受。现在,在下一边饺子就酒,一边拜读涛兄文章,心里端的踏实安宁。好文章有魅力,需要几十年修行,这些都是心里话。我也让山荆看了涛兄的文章,她说,人家比你写得好,你常说,人贵语慢,人家就是这样,你呢,太诗人,沉不住气,猴急。
我把穆涛兄的文章,给刘高僧发了过去。
刘高僧说:穆先生的文章叫觉悟,实则是穆先生自己的觉悟,穆先生是高人。佛是梵语,是音译词,翻译成中文是觉悟的意思,佛,不是指哪个人,而是指一切觉悟的众生。佛与众生本无别,只因迷悟而不同。佛不在外,而在於心,和儒家,道家一样,勿外求。佛法也不是高不可攀,高深莫测,它和儒家说的是一个道理,都是宇宙人生的真相。如果孔子生在古印度,也是佛菩萨。他们都观点雷同,因为这是自性的显现,自性是一,不是二。
人非圣贤孰能无过,犯错不可避免,但要错而能改,不怕念起,只怕觉迟。知道错误,发誓永不再造,这是真忏悔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,这是心念的转变,是真悔悟。现在的人坏事做了一火车,当官贪污受贿,求佛菩萨保佑,给佛菩萨上高香,如果佛菩萨真保佑你,那佛菩萨不是也变成贪官了吗?想想世人是多么的无知呀!
穆先生最后说只是记录,转述他人,这是大智慧,孔子也是“信而好古,述而不作。”
饱读诗书,满腹经纶,穆先生之思想,境界,文采,皆上上品,非卖弄文笔者可比也。
随心想起,随手写下。
是为读穆涛记。
大家名流杨松霖篆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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