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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与猝死擦肩而过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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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那天我站在这里向着窗外拼命呼吸,与猝死擦肩而过。

拼多多二十三岁的女员工在持续加班工作后猝死;

二十五岁的小魔仙扮演者孙侨潞在跨年夜猝死……

猝死究竟离普通人有多远?

作者Amanda在去年3月的一个寻常夜晚,突然面临危机,最终因为她的冷静与清醒的意识,与死亡擦肩而过。

或许她的经历,能够让我们更加警醒,去面对身体发出的信号。

▲主播/夏忆,配乐/马常胜《旷野的风》、《行到水穷处》

Amanda

编辑

西脑包花

01.

最近频频发生猝死的新闻,每一次看到这种新闻,我都会想起三月份差点猝死的经历。

三月初我回到上海,因为疫情的原因,工作室迟迟不能开课,也没有确定的消息,房租一个月要,撑不起。我想了想决定退掉这里的房子,把课程改到线上。那段时间很多人应该跟我一样,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,疫情会不会变好,工作能不能保得住。我翻了翻自己当时的朋友圈,很多是夜里两三点发的,但都是仅自己可见。小区里有很多竹林,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,我经常觉得是不是春天要来了?

我跟房东说了退租的事情之后,他答应了,但是说押金肯定不能退,我知道多说也无益。

终于隔离期结束了,我出去找房子。两天看了四套房,定下一个有院子的一楼的房子,当时去的时候院子里光秃秃的,有两只猫懒洋洋地躺在那里,我想象了一下春天到来之后的样子,就定下了。其余的时间,我就在家做课程,打包东西。我把平时上课用的桌子搬到了卧室的落地窗旁,那天晚上也是其中一个普通的晚上。

合上电脑,已经晚上十一点,我把完成的PPT发给朋友跟她说,基本完工了,还差结尾部分的一个总结。

▲那天晚上在做的工作。

然后我站起来想去吃个橘子,如果可以,还想去小区下面散个步(小区环境还不错,很晚也会有人遛狗),但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哪里不对劲,第一感觉是好像有人剧烈地晃着我的身体,头晕,站不稳。身旁刚好有水壶,我倒了一杯水,水是凉的,我一口喝下去,想让头脑清晰一点。但没用,反而更糟糕,此时心跳也加速了,而且是无规则的乱跳。我站在窗户扶着窗台,向远处看,告诉自己要调整呼吸,吸气——1,2,3,呼气——1,2,3。

可能是房间的空气不够流通,胸口依然闷,呼吸很乱。我挪着步子走到了客厅,客厅的窗户要大一点,我又站在客厅的窗户旁,抓住栏杆,慢慢地吸气,呼气,吸气,呼气,但此时对面五十层的房子在我面前变得模糊起来,而且越来越模糊,我心里一惊:不会猝死吧?!这样一想心跳更乱了,我告诉自己不会的,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呼吸,让心跳慢下来。每次跑步跑到实在不行的时候都是因为呼吸的节奏乱了,要保持匀速呼吸,深吸一口气,再慢慢吐出来。

这个时候我的头已经动不了了,稍微一动就有天旋地转之感。我想门口的空气会更好一点,于是带着变模糊的视力往门口走去,一边拖着脚步一边狂想吐。终于挪到门口,我一只手紧紧地拽住门上的保险链,好让自己不要倒下来。我倚靠在门口,努力地调整呼吸,通往电梯的门上push四个字母变得影影绰绰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和潜意识里的恐惧,手脚也开始发麻,手心出汗。这不是一个好的迹象。我曾经将一个手脚已不受控制的同事送进了抢救室,他的手缩在一起,我记得那个场面。一定不能让手脚发麻,我不停地甩另一只手,但是这个动作使头晃的厉害。不能乱动,我只好选择握紧,松开,握紧,再松开。

小腿以下没什么知觉了,我感到自己快撑不住了,不行了。我想坐下来,但头不能动,我靠着墙慢慢地坐了下去,头又一次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心脏的乱跳又加速了。这样不行,我还是缓缓地站了起来,视力依然模糊,差点要吐出来。

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最坏的念头,医院里痛不欲生的我的父母和朋友。我想这件事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,但又一想,这件事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。我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念头,无法想象这个意外带给家人的痛苦,那一刻我才意识到,我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,我还有好好活着的责任。我告诉自己,不能放弃,不要自己吓自己。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,但那一刻我只能在心里祈祷,我跟上帝说,请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一定不会再浪费了。

我转了一下眼睛,看了下旁边的两户邻居,一户是一个跟我一样的女生,另一户是一家四口,我是不是应该去敲那个女生的门,让她给我叫救护车,但是我又担心邻居看到我的样子会很害怕,她可能会叫别人来帮忙,这样一来一回大呼小叫的,我的心跳一定会更乱,同时我也走不到她的门口。

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,我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门口太冷了,我只穿着九分阔腿裤,一件卫衣。我又从门口一步一步后退到了客厅的沙发上,摸到了手机。

不能让自己变冷,我又慢慢地退到了卧室的床上,倚着枕头,身体依然颤抖。

“不要紧张,一定会没事的”——我告诉自己。我在被子里轻轻地搓脚,把手放在腋窝下面捂热了就去暖脚。

过了一会儿,视力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点,但头仍然只能保持在一个位置,我试着向旁边转了一点点,世界便像万花筒一样在我面前重叠。

我举起手机,已经过去五十分钟了,我以为只有二十分钟。原来人在极度紧张恐惧中,时间过得这么快。

我慢慢地躺了下来,心跳好像不像之前那么乱了,只是眼睛不能闭起来,一闭起来就好像房子要重重地压过来,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不该入睡,我不敢睡着。

▲经常散步放松身心的我,不曾想自己也会被猝死找上门。

02.

一点了,我决定叫救护车。后来我回想那个时刻,其实已经不需要救护车了,我只需要有个人在旁边。

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我有种好像已经要好转了的感觉。他问我有什么症状,问我有没有发烧,有没有从国外回来,我告诉他我不是新冠,我一直在上海。我问他,我现在的情况是否还需要叫救护车,他说这个只能你自己决定。我说可以救护车来了之后让医生检查一医院吗,他说可以。

医院医院,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到了楼下,医生打电话给我问我的情况,我说能不能先上来看看,我家门没关。

五分钟后,我听到了医生的声音,医院担架的声音。上来三个医生,带着口罩,小区的值班人员也上来了,我把经过大概说了一遍,告诉他们比之前好多了,医院。医生带了一堆仪器过来,给我量了血压,心跳,没有什么异常。医院了吧,头不能动,在车上会更晕。

他看了下我房间里的桌子和椅子,电脑还开着。问我是不是就在这里工作的?

我说是的,不过也就连续工作了三个多小时啊。

▲工作的角落,我的桌子和椅子都比较矮。

他说桌子和椅子都太矮了,换一个高一点的桌子和椅子。还有坐久了一定要站起来活动一下,要保持血液的畅通,不要以为一定是熬夜工作才会猝死,每个人状况不一样。你这样太危险了,又是一个人,猝死了都没人知道。

他建议医院检查一下心脏,脑部和颈椎。

工作人员拿出账单问我,手机可以支付吗?

我看了下单子,一共。

走的时候他们帮我把门带上了。

▲的收据,如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特别的警醒。

医生走后,我依然不能动,头只能对着同一个方向。一点半了,我异常清醒,知道自己刚从*门关走了一回,莫名的想笑。我给F发信息,我说明天早上给我送个早饭吧,我头晕不能动,门没锁。

我以为她早上才能看到,没想到那个点她正好起来上洗手间。

我们聊了一会儿,我打算闭上眼睛休息。正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,我听到门开了的声音,F来我家了。

她质问我:“你也太大胆了,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?”

我说,我怕你看到会害怕。

她说:“也对,你要是打电话给我,我肯定很慌,但我可以给你叫救护车啊。”

我说,我这不没事了嘛。

她给我带了一罐葡萄干,面包,草莓酱,巧克力,梨。把我喂饱之后,她留在我家跟我一起睡,我们躺在床上聊天,听她说她和她老公之间的矛盾,她抑郁的心情,她的工作,好像需要安慰和陪伴的那个人是她,我也忘记了自己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。我跟F还在聊天的时候,她就打呼了,那会儿已经四点了。

本来隔天就是搬家的日子,但醒来后,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,一点力气也没有,软得像一团棉花,我怀疑风轻轻一吹就能把我吹倒。我跟房东说了情况,跟他商量等两天再搬走,他答应了。中午另一个朋友听F说了我的事情,给我送来了鸡汤,红枣,花生,鸡蛋,跟我说,一定要多补血!

▲朋友们带来的吃的。

03.

交接的那天,房东和中介都来了,中介很开心,房子已经找到下家了,房东询问我是什么情况,我说,现在已经没事了。他跟我结清了水电费。

自从那次事情之后,我经常在工作或者运动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的极限,比如心跳过快、过乱,这个时候就不再剧烈运动了。对着电脑久了,脖子僵硬了,就停下来活动一下颈椎,抬起头看看远方。我很喜欢爬山,爬山是一件很需要体力的事情,越往山上风景越美。在爬山的时候你会知道自己的极限,不知不觉心跳就变快了,这个时候眼看着后面的人都超过你了,但你还是要停下,等呼吸变平缓了,再继续往上。我喜欢在爬山的时候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身体节奏来,哪怕是队伍的最后一个。

很庆幸,那天晚上我只工作到十一点,而不是一点,那样的话情况也许会更糟糕,我根本就没有时间救自己。也很庆幸,在感觉不对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是冷静下来,调整呼吸。后来我在网上看了一些信息,我做的都是自救方式:

“在快猝死前想要自救,首先应该停止活动,可以平躺或者坐下来,待呼吸平稳之后,再考虑活动。快猝死前患者会有明显的不适感,像心跳加速,胸口疼等,患者一旦感觉自己有这些表现要引起重视,必须暂停活动。

其次,放松心态,做深呼吸。快猝死前呼吸会有不畅的感觉,这时放松心态,保持平和的心情,多深呼吸几次,可以起到自救的作用。多数人猝死是由于情绪起伏波动太快造成的,所以想要自救一定要尽量放松心态。”

我以前一直以为/离我很远,起码我身边的朋友没有这样的,有时会加班到十点,但也不会持续超过两周。直到我最近面试了两家互联网公司,对方明确跟我说,我问未来有没有可能双休,她看了我一眼说不可能,好像我问得很愚蠢。离开的时候一起来面试的人跟我说,十点是不可能下班的,他以前在另一家头部在线教育公司,到了十点老板来开个会,再整理整理,都要到十一点的。我说只要完成业绩就行了,为什么一定要磨时间呢?他说,就是压榨呀。另一家面试的公司跟我说,我们每天晚上都可以打车报销的,所以不用担心回去的时候没地铁……

我们总想着,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,结果一熬熬了很多年,也想着等升职就好了,等跳槽就好了……但很少想过我们有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。当我为拼多多女孩的去世感到心痛的时候,也为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而心痛,她的离开也许改变不了什么,而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

本文作者:Amanda,自由职业,写作爱好者,脱口秀爱好者。

本文配图均由作者提供,版权属于原作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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