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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牛文/林雨诵/土豆莎娃
人呐,生活得舒适了就变得惰性。和现在的我相比,小时候还真是勤快,似乎做过一些“惊天动地”的事。一个人翻山越岭上学,假期随父母下地干活,拔草、施肥、挖洋芋,上到高坡上摘五味子、砍通草花、拔柴胡药、挖苍术,还放过牛。
我经常会梦到牛,一大群,气势汹汹老吓人的,那一定是与我小时候放牛跟牛打过交道有关。
土地承包到户那会,生产队把几头牛分给各家各户,得牛的给不得牛的找差价。我们家得了两头母牛一大一小,后来牛下牛崽子,最多的时候是四头。
我亲眼见过牛生牛崽。人畜一般,母牛肚子一定很痛很难受,只是它无处喊痛撒娇。小牛一生出来蒙头蒙脑,眼睛半开半闭,浑身湿漉漉的。老牛拖着疲惫的身子,卧在地上用舌头在小牛身上使劲舔,舔着舔着,牛崽子活络了,全身快舔干的时候,小牛就勇敢地往起爬,努力地试了几试就站起来了,慢慢移动脚步,不到几分钟时间就行动自如,“牤——”“牤——”稚气地叫着,不一会,就像小孩刚出生时一样,把小嘴伸到牛妈妈肚子下面找奶吃,可爱极了。
夏天太热,牛适合在阴半边放养,冬天则适合在阳半边居住,最重要一点是关牛的地方必须要有水。生产队时就建了两个牛栏,阴坡一个修在半山腰,夏天在牛圈旁挖一个涝池供牛饮水。阳坡一个靠河边盖着,阴坡没水的时候牛就移居阳坡,一年四季根据气候、水源,就这样来回换地方。牛分到户的时候,另外几家高姿态也为了自己方便,各自在自家屋子边上搭建起牛棚,我们家地方窄没处盖,就用着队里的两个牛栏。
放牛的路程有点远,一天两趟,天晴下雨都不能落下。每到假期,下雨了父母换着放,父亲放的多些,天晴了他们要去地里干活,我们姐几个轮着放。那时候没有表,早上天亮就动身,打早去,放到太阳下河,因为去晚了等中午太阳晒得厉害了,牛虻子就特别活跃,咬的牛蛮跑,看不住。下午是太阳阴到河沟动身放到天黑回家,阴天就看着牛肚子吃饱,变圆,估摸着时间收工。
热天牛虻子最是多,特别是下午。牛身上趴满,我们就用手逮着装进瓶子,蒸熟晒干还能卖钱。有时牛咬的实在撑不住了,发起癫来,眼睛一鼓,翘起尾巴跟骏马奔驰一样从半山腰几个跟头就挖到河脚,或是从这边坡挖到那边坡,吓死人了。
人都说牛很笨,其实一点都不。放牛的时候,你必须时刻守在它们身边,注意每个牛的动向,在不远处吆喝着指挥着。你若是偷懒,坐在地上或是和放牛娃一起疯着玩,它会趁你不注意,一群牛跟着领头的那个,很快跑到周边最近的庄稼地里,山上那块有庄稼它比我熟悉多了。
好几次不注意跑到人家玉米地里,我连爬带滚赶到时已美滋滋地开始享用了。我也坏得很,害怕地主人找麻达,一不做二不休,吃的少了就连根拔起藏起来,回去不敢对任何人讲,自己憋在心里,过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。若实在是吃的多,兜不住了,只好讲出来,挨一顿骂,父母给人家陪。
都说老牛吃嫩草,这话一点不假。放牛是个艺术活,得动脑子,不能老是一个地方,要常常更换地点,找草多草嫩,牛吃过发新芽的地方。每趟一边往牛栏走我就一边想:今儿去哪里?每天还得好好盘算着,找的地方不行,牛半天吃不饱还爱跑追不上,挺累人的,找的地放好,牛静静地,一赛一赛“咔擦”“咔嚓”地吃,你在旁边看着就行。一般情况是,春天刚来的时候,先是靠河脚,慢慢从河脚上到山顶,再从山顶折回河脚。因为山上山下气候有差异,最高处绿的最迟,等高处吃完了,低处新的就长出来了。
放牛不仅只是个艺术活,还是个良心活,不能偷懒,每餐要让牛吃饱,看着牛肚子和脊背梁变平了,才能起程往回走。若是早上没吃饱,下午你去开门,牛早早站在门里向外面张望,肚子饿得窝下去水瓢大的坑,不等你把门推开就挤着冲出来,放到天黑肚子都填不圆。若是上一餐吃的饱,你打开门,它们会是卧着,爱搭不理的,慢腾腾爬起来往出走。
每趟收工回来,都要把牛赶去喝水。看过牛喝水你才真正明白“牛饮”这个比喻的意境。牛从山上一下来,直接就去了涝池,几头并排立着,一口气喝得水位下去半截,停一会再喝,喝好之后,自己就进屋了,我插好门就离开了。
牛若用心养,花时间养,就真像头牛,长的肥肥壮壮的,高高大大的,老帅气了,给人以力量。特别是夏天,草木旺盛,是牛最幸福的季节,只吃不用干活,身上的膘养得厚厚的,毛顺溜溜的,摸着特疼人。
牛很淘气,爱发癫,但也有乖巧的时候。碰到地平草美的时候,一边吃着,一边追逐打闹疯着玩,还不时地回头向人显摆一下。真吃饱了不赶它回,就在你身边卧下了,像只可爱的大狗。
放牛其实还是挺有乐趣的,我在语文书上看过一幅插图,一个小孩子骑在牛背上,每次看到它这样乖的时候,脑子里老闪出那副画面,可就是不敢往牛背上趴,想起它发癫和别人家的牛打架的样子就害怕,万一发起疯来,后果不堪设想。其实,我完全可以和它们再近一点,尽管它们也常常温柔地看着我,给我暗示,可我还是不敢跨出那一步试试。也许它们都各自在心里边说:你上来呀,我不会吃了你,你自己不上来,我又不能拉你,就这么傻想着,真笨!
土地没划到户之前,我们是二生产队,我亲眼见过我家牛跟一队的牛打架,我记得那是在秋季。有一天上午,父亲把牛放在我家下面和一队交界的弯弯里,准备下午套牛种门前几坎平地的麦子,我没事就在旁边玩。突然发现我家的牛停止了吃草,一个个站直了身子,头昂着,耳朵竖起来,当头的一个牛股子“”牤——“一声吼叫,其它的牛附和着,我顺着它们目光聚焦的方向望去,一队的三四个牛也做着同样的反应。天哪,这是要打架呀!父亲连忙上前,意欲将牛朝回赶。
可他哪里拦得住,只见双方的两个牛股子,像战马一样冲向对方,相距约一丈远时都又停下来,眼睛恶恨恨直视对方,各自可能在心里数着:三、二、一,开始!两只牛一齐扑向对方,只听见“噌”的一声响,四只牛角猛烈地撞到一块,再使劲顶着,好一会儿,又各自后退几步,霎时就又冲上去,牛角碰撞在一起,又发出了“嘭“一声响,我吓得快要哭了,大声喊着:“赶紧拉开,赶紧想办法拉开!”父亲拿起一根木棍朝自家的牛身上使劲地打,一队牛主人也一边打一边吼着:“松开,不松开我打死你!”两头打红了眼的牛股子根本没反应,使劲用牛角抵着对方,各自头上都流血了,还不松开,真有个犟劲。难怪人们通常爱用“犟的跟牛一样”来形容那些顽固不化的人。
我在旁边干着急没办法。不过,我家的牛还是厉害,始终占着上风,只见它再次后退几步,侧着头,用一支角猛地怼过去,“劈叉”一声巨响,对方的牛角折断了半截。父亲急得连打只打,兴许使我家牛股子认为自己已打了胜仗,这才立着没动,一队牛主人拿石头砸着将他的牛赶着往回走。一场恶斗终于结束了。牛打架的场面真的太吓人了,估计我就是小时候被吓坏了,后来老做恶梦。
到了深冬,牛是最可怜的,没得吃了。囤积的本来就少的*豆壳,包谷包,包谷干、麦草啥的,剩下不多的时候,每餐只能象征性地放一点。逢下大雪没料了,一天两天就让饿着。打开牛栏门放出去喝水,身上毛倾倾的,眦喇着,骨头凸多高,两边肚皮快贴一块了,那个坑比水瓢大多了,样子难看极了。唉,也不是主人不疼它们,冬天也实在是没办法,等到天晴就放出来沿着河沟溜达,见见阳光,活动活动筋骨。
牛很有品质,虽然犟劲十足,但不欺软怕硬。冬季里放出来溜达的时候,我三岁的外甥老爱撵脚,他总是贴着牛屁股,手上拿个小棍子在牛身上不停地打,嘴上还学着大人“怼赤”“怼赤”地叫,有时还伸手去摸牛尾巴,牛从来不反抗,不用脚踢他,换作大人那样你试试,不用牛角兑你才怪。
养牛能攒牛粪,点洋芋种包谷用得上,那时候广种薄收,阴阳二坡大块大块的土地,多少粪料都不够。牛吃草,拉的屎一点也不臭,晒干了就跟油饼一样很有形状,村子里经常有人背着挎篮去捡拾。不掏钱的肥料,田埂、路边、漫山遍野到处都有,我也捡过。
养牛最大的用途就是耕地挣钱。每年春秋两季,父亲都要提前编织牛笼嘴(赶路时免得牛在路上吃人庄稼)到时给大牛小牛都带上,挽好绳索颠上牛厄头(犁地时套住牛让它听话不能乱跑的家具)到十几里开外卖牛工,往返半个月或二十来天。父亲很厚道,沟里沟外乡里乡亲的,到谁家都是帮一半收一半,每场下来,也没挣下几个钱,倒是累得人困牛乏的,很是让人心疼。
牛犁地,是把两头牛牵到赛口上,并排立好,将牛厄头的一端套在牛脖子上,绳索的另一端是个架子连着犁耙。开始套的时候还得人帮忙才行,新牛还要提前训练,没有人自愿干活,牛也一样。下地第一犁最吃力,一定要准备好切入口,不然牛就把人拖着跑,边跑边赶紧再插犁耙,重复几次都没插进地里实在追不上的话,只得放手从来。犁着犁着牛不愿动了就用鞭子抽,打痛了只得把脚步往前移,打得快走得快。
我不忍心看父亲套着牛犁地的样子,很少到跟前去。牛老了,人也老了,都拖不动,人跟牛一样惨兮兮的。特别是春耕的时候,牛刚刚经过一个漫长而难熬的冬天,没有得到修整,体力都没恢复,牛厄头一套,鞭子一抽,不动也得动。牛不好好使力配合,扶着犁耙的人就很受把作,出力受罪。
正月底的一天中午我送饭去地里,父亲还没收犁,棉袄脱了放在田边上,身上只穿了件红色尼龙线衣,背心都湿透了。父亲见了我说:“你咋才来,我都饿得撑不住了。”看着父亲满脸汗水,“那您赶紧停下来吃饭”,我难过地说了句。
犁耙前的两头牛是母子,老母牛看见我,冲我“牤——”的一声叫,仿佛让我替它求情似的。我伸手去摸它的脸,手湿了,我看见了老牛眼角的泪,心猛地一紧。随即对父亲说:“爸,犁一上午地了,您累了,牛也累了,您饿了,牛也饿了。”我用手指着母牛肚子上水瓢大的坑接着说,“咱下午不犁了,您回去歇半天,我把牛赶到河边找点吃的浪一浪。”“那咋行,带有牛饲料,吃了歇会开始。”父亲说得有气无力。
“爸,算我求您了,行不?”说完我伸手取下牛脖子上的厄头,把牛赶着跑了,父亲在后面大声喊,我只当没听见,头也没回,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来:可伶的爸爸,您回去吧,歇一会是一会,活啥时候干得完,啥时候是个头,看你背累得都驼成啥了,人活几辈子呀,这么遭罪。现在想想,我当时的举动,可能有点太不懂事了。
我家养牛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令人后怕的事。那是个夏天,我们的牛关在阴坡半山腰的牛栏里,上下几里路没人家,有一天晚上险些被盗走了,我知道时已是第二天上午。听父亲说,半夜的时候,距离牛栏最近的一户人家,好心的叔叔听见动静,怀疑是我家牛被偷走,前来我家报的信。父亲追了十多里,出了几身汗,翻了一座山快到大路才追上,把牛救了回来。具体啥过程我知道的不是很详细记得的也不多,刚一瞬间还想着回去问问父亲,可父亲已经不在十几年了。
后来,三个女儿相继都嫁走了,弟弟还小,家里边盖房子,牛实在没人放了,父亲就给卖了,我知道后,还伤心了好一阵子。
再后来,我也常常见到牛,但无论我驻足端详多久,它们都不再是我的聪明、帅气、乖巧、耿直,爱发癫、会打架、能挣钱的牛了,我只有在梦中才能和它们相见。为什么梦到时总是那么气势汹汹的,我想,这可能就是它们对我表达爱的方式吧。意在告诉我:做人要有底气,要坚强,要坚持自我,要勇敢地面对一切!
作者简介:林雨,原名樊成霞,陕西商洛柞水人,中学一级语文教师。